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知青点里面。
虽然要过年了,可是因为刚来,上级领导不让知青们请假回家,所以,他们要在各自插队的地方过年。
年三十一大早,知青点里面就有人高兴有人难过,高兴的是大队里面给送了一些年货,两斤肉,五斤面,还有两颗大白菜,让他们自己包饺子吃,难过的是,不让他们请假回家过年。
魏江河一直冷着脸,冷眼看着难过的几个知青,倒是对单独住在一个房间的朱宁觉得有些奇怪,这个小姑娘,每天在院子里用自己的药锅子药炉子煎药,有时候还会用她的药炉子加上一个小铁锅煮点什么东西吃,别人闻到没有闻到魏江河不知道,反正魏江河已经闻到过好几回了。
别人因为不能回家过年心里难过,朱宁却是像往常那样,早早的起床吃早饭,然后开始打扫卫生,还把后院留给他们种菜的那还一块地清扫了一遍,干完了这些之后,就提着一个小花布做的小布兜,离开知青点走了。
魏江河猜测她应该是去青莲家里了,自从前年一别,魏江河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遇见,而魏江河没有想到的是,青莲竟然给好几个孩子做后娘,就带着几个孩子在这个村里生活。
刘小力从房间窗户上看到走出知青点大门的朱宁,瞅了魏江河一眼,笑嘻嘻的说:“你说,这个朱宁去谁家了啊?”
魏江河没做声,只是看了刘小力一眼,刘小力靠着窗户坐着,小声的说:“魏哥,你没有听说过朱宁吗?”
魏江河没做声,刘小力跟魏江河已经在一个屋里住了这么久,摸清楚魏江河的脾气了,接着说道:“我有个亲戚跟朱宁是一个学校的,听说她爷爷当年可是号称朱半城,省城一半的产业都是他们家的,解放之前他们就暗中出钱出人的帮着打鬼子,打老蒋,解放之后更是直接就把全部家产冲了公,咱们省城好几家大型国企都是他们家原先的家底子上面建起来的。”
看魏江河听的认真,刘小力继续说道:“朱宁的爸爸是省城大学的教授,听说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,我都没有想到这次竟然能跟朱宁一起插队来这里,我找人打听过的,杨树大队是安置知青最好的大队,说不得,他们家也是托了什么关系吧。”
魏江河没有做声,心里却是明白,他就是家里托关系给送到杨树大队的,为的就是杨树大队的大队长跟他的叔叔当年是战友,家里没有及时的把他送到部队上,又因为种种原因,不能留在省城,只能想法子给报了名,选了这个地方给送过来。
想到临走之前父亲跟他的谈话,魏江河只有一种世事无常的感觉,想他魏江河,曾经带着一身的热情,投入到那么伟大的斗争中去,却在不曾察觉的时候,当了别人对准他们自家人的那一把刀,惹出来的事情家里实在是兜不下,只能想法子把人给安排到各个地方去。
“江河,这些都是人成长过程中早晚都要经历的事情,你不要放在心上,咱们家愿赌服输,事到如今,也只能说明人家技高一筹,你插队之后,安心的待着,不要考虑太多,家里的事情,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扛起来的,你叔叔把你送到杨树大队,自然是有他的用意。”
家里出事之后,魏江河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,往日里,都是他带着别人去抄家,开批斗会,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,有朝一日,他竟然成了被抄家的那一个,来他家里抄家的还都是曾经跟他一起战斗过的那些人。
魏江河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,他是他们这一辈最小的孩子,也是性格最张扬的一个,出了事之后,他成日里沉默寡言,看着父亲进进出出的,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,也不知道付出多少代价,总算是把家里人给安顿好了,然后父亲跟母亲在他踏上知青专列之后,就去了西北的农场。
一个大家族,就那样的支离破碎,魏江河很久之后才明白斗争的含义,斗争,不仅仅是明面上的那些厮杀,最震撼人心的其实就是外人看不见的那些兵不刃血的你来我往。
想想他们家,再看看朱宁的一家,魏江河觉得有些荒诞,只是很可惜,他们就是这些荒诞剧情里面的一员,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,唯一能做的就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,随波逐流。
刘小力又是一声长叹:“魏哥,我现在挺佩服朱宁的,人家身体不好,每天那中药汤子一碗不落的喝着,下地干活的时候,力所能及的干着,听不见人家喊苦喊累,我真没想到一个从下娇养着长大的大小姐能做到这样。”
魏江河难得的开口说道:“识时务者为俊杰。”
刘小力笑呵呵的说:“什么俊杰不俊杰的,魏哥,我要不是跟你睡一屋,我早就撂挑子回家去了,我这两个月吃的苦受的罪,比我前面十八年加起来的都多。”
魏江河扭头看了看刘小力,知道刘小力这是过年想家了,就说:“既来之则安之,咱们还能有自己包饺子的白面跟猪肉,想想别的大队插队的那些,他们能有吗?”
刘小力想到这个,呵呵的笑了起来:“魏哥,你说咱们这七个人,谁会包饺子啊?”
魏江河一想也是,他们现在做饭的水准,仅仅是能够把饭做熟了能吃而已,至于味道,还没有考虑到,现在竟然让他们自己包饺子,魏江河觉得,他们要真的动手,估计也是祸害那些好东西。
朱宁走了没多久,竟然带着青莲还有村里的妇女主任王秋霜来了,她们可不是空着手过来的,王秋霜端着一个搪瓷盆子,青莲则是一手提着一块看起来就很厚重的案板,另外一只手则是端着一个小盆,至于朱宁,也没有空着手,两只手捧着一个中号的瓷盆。
冯自华跟邱洋已经从自己的房间里迎出去,刘小力跟魏江河说:“魏哥,走吧,咱们也去迎接一下,我看这架势,这是来帮咱们包饺子呢。”
魏江河现在很想跟青莲聊一聊,他心里已经憋了很多的话,他有一种感觉,如果再不把这些话找个人说出来,他会憋疯了自己。
王秋霜来了之后,就把一帮子知青给喊到冯自华他们的房间里,这几天是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,房间里面的炕都烧着。
冯自华是个很勤快的人,邱洋也不是邋遢的,他们的房间整理的干净整洁,推门进去没有什么异味。
王秋霜笑着说:“不错不错,打扫的挺干净,比队里有些男青年强的太多了。”
青莲已经把炕桌搬到地上,案板放上之后,说:“你们谁过来剁肉馅?”
刘小力赶紧举手报名,青莲把带过来的刀交到他手里:“你把肉先切成小块,然后跟葱姜剁在一起,我带过来一些五香面,你一边剁,一边往里面加。”
刘小力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明白了,青莲又把知青点的菜板拿过来,问道:“你们谁来剁白菜?”
邱洋自告奋勇,青莲把两颗白菜刷刷刷的切成细条之后,撒上一些盐,就让邱洋开始剁白菜。
王秋霜已经在和面了,一边和面一边给围在一边的知青们讲解,“和面其实不难,一边搅一边往里面少量的加水,等到面成了这样,再这样揉起来。”
陈红梅赶紧说:“王主任,我知道怎么揉面,我先来揉一下好不好?”
王秋霜就把地方让出来,站在炕前看着陈红梅揉面。
青莲在这样的场合历来是不说话的,王秋霜呢,是个能说会道的,就说:“我们呢,是受大队领导们的委托,过来带着你们包饺子,让你们能够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吃上一顿过年的饺子。”
有知青的眼圈就红了,王秋霜笑着说:“这些话本来不想说的,一说就有人会想家想的哭鼻子,可是不说又不行,你们这些天的努力呀,我们都看在眼里,你们都是好样的,过了年继续努力,咱们大队的知青点一定会成为全县最优秀的知青点。”
杨树大队的知青点稳定性最好,知青们按时的跟着大队的队员上工,没有一个知青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去公社或者是县里反映问题,年底下评选先进的时候,杨树大队的知青点被评选为东方红公社唯一的优秀知青组织。
已经有别的大队来杨树大队参观考察,听说有的大队已经定好了物资,准备开了春就在村里盖知青点,让他们大队的知青像杨树大队的知青一样,自治跟大队管理相结合,争取让知青们早日的适应农村的生活,早日完成扎根农村建设农村的任务。
杨树大队的七名知青,因为得了一个先进的名号,公社给了三十块钱的奖金,还每个知青给了一个搪瓷茶缸,一块白色的毛巾,当然了,还得了一张奖状,不过奖状被贴在了大队部的办公室墙上。
冯自华放下手里的刀,站起来说:“王主任,谢谢你的鼓励,我们明年一定再接再厉,做的比今年更好。”
面和好之后,那边肉跟白菜叶剁好了,王秋霜对知青们说:“请你们的青莲姐姐帮着调一下馅,她调的饺子馅味道可是非常好的。”
青莲也不推辞,利用知青点现有的调味料,调了很大一盆的饺子馅,然后就把炕桌放到炕席上,案板则是放到炕桌上,众人就围着开始学着包饺子。
青莲擀饺子皮,王秋霜就教着包饺子。
众人只看到青莲手底下一阵残影,然后就甩出来一张四周薄,中间稍微厚一些的饺子皮,本来想着要跟这学的刘小力哀嚎一声:“青莲姐姐,好姐姐,你动作慢一些呀,弟弟我眼睛都看的抽筋了,怎么都看不清楚你是怎么把饺子皮给擀出来的。”